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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iao》



*“亚欧第一腰”拉郎,邪教,PG-13。注意避邪,哦不,避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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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是法鲨第一次来中国了,不过之前几次过来都是宣传新电影,来拍摄好像还是第一次。Dolce & Gabbana来找他代言,要和D&G中国合作拍一个时尚广告,拍摄地点选在北京的一个老胡同串子里。法鲨去过北京好多次,自己也来旅游过,从来不知道还有这种地方。

虽说是在中国拍,两边的制作团队其实都会去,而且服饰也是由各自的团队提供的,法鲨和他们很熟悉了,大家都讲英语,没什么好担心。D&G中方有他们自己的形象大使,也是演员,要和法鲨一起出镜。

法鲨在好莱坞拍片时和“中国演员”合作过几次,不过大多都是在美国蛰伏多年的华裔,英语说得比他还溜,跟土生土长的中国演员合作还是头一回。而且据说这位也是非常不错的演员,年纪又相仿,只比自己小一岁,不晓得会是什么样的人,还隐约有点兴奋。

法鲨是在约定时间的十分钟之前到场的。准点是他作为演员的专业素养,要知道这对制作方来说非常重要。下了拖车,走进胡同,法鲨发现竟然早有一辆SUV停在那里了,车边搭了个简易遮阳篷,棚子底坐了个人,这人年纪跟自己差不多,应该就是一会儿要一起拍片的中国演员吧。他靠在折叠椅背上闭目养神,身子薄薄的,块头不大。造型师正在给他化妆。

法鲨松了口气,对啦,这里不是好莱坞,没有那么多肌肉壮汉来给自己无形的压力真是太好了。还有,谁说中国演员很大牌的?明明比自己还要准时嘛,法鲨想道。都是刻板印象惹的祸!

而且也不是每个中国人都会功夫的好吧?记得他九几年第一次来中国,那会儿他演舞台剧,还没拍过什么电影,走在路上不会被人认出来。拿攒到的钱自己到中国旅游,在马路上拉了个路人要和他比试功夫,结果路人一边推搡他一边骂骂咧咧地跑了,引来许多围观群众,笑话也是闹大。可不要再闹一次了,法鲨想了想,露出了自己三十二颗牙齿的笑容,热情地喊了一声:“Ciao!” 挥着手朝那个人走过去。

Nice,be nice。

老乔是刚从另一个电视剧的片场飞过来。剧组在云南拍,前一天晚上他几乎没睡过,三个多小时的飞机加上舟车劳顿,终于提早赶到。听说这次合作的是个外国演员。反正这种事老乔也不是第一次碰到,一般来说两边团队各做各的相安无事,大家都很专业。这会儿,老乔没功夫去想这些,他困得不行,胃也有点隐隐作痛,正在努力强打起精神来。

想想山,想想水,转移一下注意力……他正两眼放空,突然听到远处似乎有人喊了他的名字,紧接着视线中就出现了两排白花花的牙齿,在朝自己飞速靠近!什么东西?等一下等一下,牙齿说话了!牙齿的主人此时已经走到了老乔面前,带着大大的笑容,用一种非常奇怪的调子、口齿不清地跟他说,“泥嗷!帮油!” 


老乔想了十秒钟才明白过来对方是在和自己在打招呼。可是,英语听起来不是这样的啊?于是他又想了十秒钟才明白过来对方好像是在讲中文。

这搞笑的口音到底是谁教他的!?


强忍住笑,老乔礼貌地从椅子里站起来,冲法鲨伸出手去,并且跟他说,Hello。法鲨正准备熊抱上去呢,就看到了对方伸出的手,连忙抓过去握了握。对,差点忘了中国人打招呼的方式比较含蓄了。

“腾”地一下从椅子里站起来的人,竟然跟法鲨一边高,因为穿着有底的皮鞋好像比他还稍微高点。坐着明明看起来块头不大啊……法鲨也是有点愣住了。低头看看,腰线好像也比他要高点。身材很棒的样子,嗯,平时是有锻炼很多吗?腿可真长啊。

不过好像会讲英语的样子,好好好,法鲨发现了这件事情以后简直乐不可支,开始吧啦吧啦和老乔说了起来,你好啊我叫Michael我们今天要一起拍片嘛应该会很有趣的哟天气也不太热你这件衬衫穿着也好看这个地方很酷你是北京人吗北京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吗……然后一边嘿嘿嘿地笑。

老乔一脸懵逼。这个外国人,是不是有点太自来熟了啊?不过脾气倒是很好的样子,只是他讲太快,老乔就在瞬间捉到Michael这个词,应该是在说他自己的名字吧。剩下的就……老乔想了想,脸上露出了礼貌的微笑,眉宇间浮现领悟的神色(演技上线)并且点点头,Michael?My name is Qiao,nice to meet you。他的姓是单音节,对老外来说会好记点,以前碰到外国人他也都是这么介绍自己的。

Qiao?Hahahah good to meet you as well!You know your name it's sort of……sounds like “ciao” means hello and goodbye in Italian……

……

……对方还在不停跟他讲。老乔乐呵呵听着,一边友好地点点头。这个人,为啥那么高兴的样子,还不停念自己名字,还一直笑那么灿烂。明明挺帅的一个老外,笑得这么开露着两排牙总显得二兮兮的,看他精神不错应该也是在酒店吃饱喝足了过来的,不像自己陀螺似的连轴转,怪不得那么开心。

法鲨看老乔一脸十分好脾气的样子听自己讲话,应该是听得挺有兴致,还时不时点点头,再加上,他觉得老乔长得也挺好看的,就说得更起劲儿了。不过,法鲨没和老乔尬聊太久,就被自己的造型师拖走去化妆。去自己棚子那边时他还冲老乔挥挥手,对方也友好回应。

转身前,法鲨看到老乔的造型师,正盯着老乔的小腿愁眉不展,不知是遇到了什么问题。法鲨回头看看,走两步,又回头看看,终于忍不住转头问经理是什么情况。

老乔这边,送走了热情的老外,又回到紧张的工作上来。他们碰到一个情况。这次D&G中方给老乔提供的服饰,因为迎合夏季的主题,全都是露小腿的五分裤。偏偏老乔的小腿在前两天剧组的拍摄中划了很大一道口子,缝了好几针。制作方表示伤处留给后期会影响广告片的整体效果,而且增加成本,所以必须化妆遮掉。

这就意味着要让伤口直接接触大量的化妆品。

这对愈合影响很坏,而且可能会感染。造型师为难地看着老乔。五分裤太短遮不住缝针的地方,老乔敬业地点点头,表示没问题。小伤小痛他拍片经历得多了,这点事不算什么。

造型师对伤处简陋地涂了些隔离霜,正准备拿着蘸满遮瑕膏的刷子往上刷,突然被伸过来的一个白乎乎的爪子阻止了。抬头一看,咦,这不是刚才那个想要熊抱自家乔老板的傻老外吗。

老乔在椅子上刚靠好,闭了眼,准备接受铺天盖地的刺痛,突然感到有什么在轻轻碰他的小腿。睁眼,正看到一个毛茸茸的棕色脑袋,正蹲在地上检查他的伤口。心头突然一暖。这个拿奇怪中文和他打招呼的傻老外,怎么突然关心起他来了。

只见傻老外用他细细的食指在缝针的四周轻柔按了几下,又戳了几下,然后凑近伤口仔细地瞧。他蹲在地上,从这个角度看下去,能看到老外金色的长睫毛忽闪忽闪的,显得很认真。猝不及防地,法鲨“噌”把头抬起来,浅色眸子正好对上一双深色眼睛打量的目光,老乔赶紧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却看到法鲨一脸严肃地冲他摆摆手,指着伤口对他说,no,no,然后把造型师伸过来的刷子挡开了。

老乔心想这家伙这是来捣什么乱呢,就见法鲨人凑了过来,双手揽住他的肩膀示意他站起来。老乔一头雾水地站起来,对方突然把两手搭在了他的腰上,还掐了一把,手掌的热度透过衣料贴在皮肤上,他一个大男人,这时候都忍不住脸红起来。“你干嘛?!”不太习惯和男性身体亲密接触的老乔条件反射地用中文惊呼一声,正要后退,却见法鲨把手从他腰上拿开了,一边摇着头嘀咕着什么so thin之类的话,一边又两手掐了掐他自己的腰,笑着对老乔说,follow me,转身走向他的拖车。

鬼使神差地,老乔跟了上去。直觉告诉他,这个叫Michael的老外虽然挺奇怪,但是人不坏。咦,怎么好像还有点押韵呢?

这么想着,就看到老外站在拖车门口冲他招招手,示意他进去。果然美国的制作组就是不一样,财大气粗的,这种拖车他只有在拍商业电影和一些大制作的电视剧时才能用上。进了拖车,里面居然还有空调,老乔略略环顾了一下,装修倒是十分简单的,没有想象中豪华,有点像居家小旅馆,迷你厨房的台板上放着样式讲究的咖啡机和几袋现磨咖啡豆,经常喝咖啡的老乔一眼就注意到了。旁边一块小区域被不同花色的地板隔离出来,作为开放式的休息室,里面的布套沙发上有几个图案别致的不配套小靠垫,还有条米白色空调毯,叠得整整齐齐的,被Michael自己打理得很舒适。


法鲨从储藏室里拿出一个行李箱来,猫着腰在里面东翻翻,西翻翻,然后拿出一条卡其色的裤子,递给老乔,显然是要他试试。老乔抖开一看,哦,是条长裤。难怪他刚才要掐自己的腰,是为了看裤子合不合适?

Come on,Qiao,you try this。法鲨说,一边把老乔推搡进放着沙发的休息室,还细心地把帘子拉上。老乔估计,这次美国那边给Michael准备的也都是短裤子,这条卡其色长裤怕是Michael自己带的换洗衣物。裤子上有不熟悉的男性味道,但很干净清爽,天生对气味很敏感的老乔,竟没觉得不自在。他无奈地对自己笑笑,动手换了起来。

法鲨站在休息室外边儿,听到里头安静了一会后终于传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嘴角露出了笑意。Qiao看上去有点害羞,以为他会拒绝呢,看来是自己多想啦。

过了一会儿,老乔从帘子后面走出来。法鲨看着站在跟前的人,眼睛一亮。Qiao这样穿,真的很好看!上身只是一件简单的白色打底T恤,T恤下摆正好松松地搭在裤腰上,配上卡其色的长裤显得特别干净和身材修长,往下看,裤子好像还短了一点点,露出一截纤细的脚踝来。这个样子可以直接上杂志封面了哇!不由地拍起手来。

老乔被他这么盯着瞧,不好意思地提了提裤子。法鲨见了,食指竖起来比了一下,示意他稍等,然后从身后的抽屉里翻出一个小卡子,双手环住老乔的腰绕到了老乔的背后去。

有了先前被对方掐腰的经验,老乔这次没退开。这导致了他站在原地任由Michael凑过来,比掐腰那会儿还要近。法鲨的脑袋略略偏开,避过了老乔的嘴唇,视线从他肩膀边上越过去,呼吸弄得老乔的脖子痒酥酥的。和对老外的惯常印象不同,法鲨身上没有什么浓郁气味,只有一丝很淡的香气,和裤子的味道差不多,很淡很淡,要凑很近才能闻到。老乔的身体有点僵,大气不敢出,因为只要稍微动一动,自己的嘴就会亲到对方的脸颊了。

法鲨的手在老乔的后腰灵巧地摆弄了几下,老乔只觉得腰上恰到好处地紧了紧。法鲨的裤腰给老乔穿还是有点松,拿小卡子稍微一卡就刚刚好,再用T恤下摆盖住,完全看不出痕迹。

法鲨松开圈住老乔的胳膊,退开几步,认真看了老乔两眼,像个造型师一样地蹲下去把两边的裤脚随随意意卷上去一点,再抚平裤腿上的褶皱。瞬间,长裤变九分,有了一丝夏季的俏皮,也正好盖住老乔小腿上的伤口。法鲨直起腰来,拍了拍老乔的肩膀,perfect,他亲切地笑着说,又露出两排牙,对自己的杰作很满意。

莫名地,老乔有点感动。这个朴实的老外,真是完全没有半点架子,哪里看得出是主演过不少大片的有名演员?他隐隐觉得,Michael和自己,是同一类人。他们都是把演员只当作一种职业来认真对待的人。

老乔的造型师也很满意。同时也有点惊讶。他晓得自家老板的腰太细,合适的裤子尺寸本身就不好找,主办方提供的衣服经常是裤子肥了一圈,上镜的效果很让人头痛,没想到这个傻老外的裤子给老乔一穿,竟然刚好。

下午的拍摄顺顺利利地进行了。老乔穿着法鲨借他的裤子,上衣换了几套风格不一样的,法鲨那边配合着他,上衣都采用不同款式的清一色,短裤则是换来换去,两个人搭在一起很有默契,拍出来的效果也灵动,两边的摄影师都非常高兴,原本打算用两天拍完的片子,竟然一下午就大致完成了计划,摄影师把片子交给后期粗剪,告诉他们晚上没有事了,只需要第二天再简单补拍几个镜头就好。

于是难得的空闲。老乔读北舞时在北京呆过很久,对城里还比较熟悉,就带法鲨到鼓楼后海那一带的街上去找东西吃,为了行动方便,都没有带助理。心心念念了“北京小吃”一整天的法鲨,兴奋得两眼都发光了,拉着老乔东转西转,一会儿要尝尝这个,一会儿要打包那个。老乔只觉得自己像带着儿子出门儿。倒不烦,只是半揶揄地问,Michael how old are you?对方掰着手指头一本正经地回答他,nineteen seventy seven。咦,七七年生的啊,老乔一想,哭笑不得,这人竟然比自己还大一岁,怎么行为举止跟小孩子一样。

一路上,两个人对话不多,但很神奇,他们很有默契地都明白对方的意思。比如法鲨突然停下来对某处瞧了又瞧,老乔就会走过去,买来他想吃的东西。法鲨身上没有人民币,一路上都是老乔大方地在掏钱包。有时候,老乔看到自己喜欢吃的东西,还买来给法鲨尝,法鲨根本是赞不绝口。老乔陪着他,不知不觉也吃了不少。

法鲨吃完一盒驴打滚,胡子上沾了一圈白末末,看起来像圣诞老人一样,老乔看着他边忍着笑边递过去纸巾。法鲨感激地接过去,对老乔含混不清地说了句thank you。他真是越来越喜欢这个和自己年纪相仿的东方男人了。法鲨仔细数了数,Qiao敬业、脾气好,大方,虽然一开始有点羞涩不好接近,熟络了之后是特别细心会照顾人的那种。假如我是女孩子,大概会想要这样的人做男朋友吧?法鲨忍不住胡思乱想。

转过头看看,走在身边的男人安安静静,半低着头,手里还拎着好几袋他打包的零食,侧影看起来十分单薄和不设防,法鲨忍不住伸手友好地搂了搂对方肩膀,老乔没躲开。远远瞧上去,两人动作显得很亲密,引得过路人好一阵侧目。

逛了一大圈也累了,老乔就带法鲨来到鼓楼东大街一处僻静茶馆歇歇脚。没怎么去过中式茶馆的法鲨,看到桌上摆着的茶具精致讲究,顿时肃然起敬,问老乔do you know the sado?Sado是茶道的日语讲法,因为发音相近,意思很好猜。老乔平时爱喝咖啡,也不大摆弄茶具,不过古装戏演多了,自然知道那么一二式,拿起茶壶来做得有模有样,唬得坐在桌对面的老外一愣一愣的。

法鲨以前在电视上看过BBC播的中式茶道纪录片,里边儿泡茶的都是穿着汉服的东方美女,一举一动好有韵味。从来没想过,原来男人泡个茶也能这么优雅好看。只见Qiao的手上下翻飞,形状优美的腕骨因为手指的紧绷显现出消瘦的线条来,瓷质细腻的茶具在修长手指间摩挲,发出温润的声响,店外面的太阳光线从茶具的表面漫反射到手指的皮肤上,镀上一层像珍珠表面那样的柔和光泽。

法鲨不禁看出了神。

直到对面的人把一盏茶递到他面前,才回过神来。刚准备一口闷,就看到Qiao不慌不忙地端起茶盏,放到鼻下晃了晃,吸气闻香,法鲨连忙依葫芦画瓢,样子傻兮兮的,弄得老乔忍不住笑了。法鲨这边,以为人家是喜欢自己才笑的,不由得更高兴了,倏地又亮出两排牙。

两个人坐在一起,话不多却一点儿不尴尬。法鲨拿出手机给老乔看自家狗狗的照片,老乔就给他看顺顺(天晓得他是怎么联想过去的哦),说this is my son。法鲨惊讶地叹了声wow,没想到这个比自己小一岁的男人已经结婚生子了,自己却还连女朋友都没有。怪不得,他觉得男人的眉眼间有种特别的成熟温柔。

不经意间,扫过一张老乔在舞台上的照片。法鲨一眼就瞧见了,忙划回去看,以为他和自己一样在做银幕演员之前是位话剧演员。老乔有点不好意思,但看对方兴致浓浓,也没阻拦。法鲨仔细一看,才发现那不是话剧剧照,而是一张舞蹈台照。

台上的人穿着飘逸锦缎,身姿婀娜,乍一看显得纤细,但实际上充满韧性和力量,像东方人非常喜欢用来当作象征的竹子。相比之下,现在的样子完全就是瘦,有点过于荏弱了。做演员的辛苦,看来在哪里都是一样的。法鲨回想起Qiao一举一动中不经意流露出的优雅,这样的人,恐怕是为了舞台而生吧,闪光灯只会一点点消耗他的美丽。

You used to be a terpsichorean?法鲨忍不住问,用了这样一个略带敬意的词。这个词老乔年轻时去意大利巡演,曾听别人用来评价过他和他的同事,意思是舞蹈家,带有艺术色彩的那种,便记住了。老乔点点头,又摇摇头,说,just a dancer,便把手机收了回去。


I was a stage actor,法鲨点头道,一边把视线投向了窗外绛紫色的天空。


Do you miss it,the stage?法鲨把视线缓缓收回来,又问。老乔想了想,直视着法鲨的眼睛,脸上露出些许神往的表情来,认真道,everyday。心直口快的老外,见了这个样子的老乔,眼神中难掩几丝怜惜的难过。Same,他说。Sometimes you forget where you truly belong。好莱坞是个大染缸,纯粹的艺术家,却不得不为了在这个高度商业化的环境中生存而沾湿自己的羽毛,从创作的苍穹坠下去,这样的事总是经久不断,令人唏嘘。

没想到,对面的人忽然抬起头,眼底满是韧劲,一如他多年前在舞台上展现出的身姿,只不过现在,那身姿化成一种神情,在他眼底跳动。Qiao说,but I love my job,it's exciting。法鲨恍然大悟,自己又何尝不是一样,否则,这么多年的酸甜苦辣,又是如何坚持到现在的呢?聊到这,法鲨对这位看似完全不同,实则跟自己骨子里很像的东方男人,打心眼儿里的喜欢和佩服。一激动又喝了好几杯茶。

等他们喝完茶回到拍片子的基地,外面天已经黑得差不多了。昏暗的街灯下,老乔看起来有点疲惫,和法鲨道别后就要回SUV上去休息了,临走前还不忘把打包的零食交给法鲨,沙哑着嗓子叮嘱他哪几样可以放很久、哪几样容易坏掉要搁进冰箱里。法鲨天生精力充沛,在外面疯玩一下午完全没觉得累,竟然忘了照顾Qiao的感受,心里暗暗感到十分抱歉,道了晚安也静悄悄钻回了自己的拖车。

睡到半夜,法鲨突然被一阵脚步的响动惊醒,拉开窗帘就看到对面巷子里停的SUV四周灯影攒动,工作人员进进出出的,中方美方的人都有,几个眼熟的生活助理从他窗前经过,个个神色匆忙。昏暗中,法鲨好像还瞥见有人拿着什么东西朝SUV跑过去,上面晃眼的红十字标志,搞不好是医药箱。

他连忙套了件薄汗衫就起来,往SUV跑过去。还没到车跟前,就透过大开的车门看到Qiao,半躺在放到最低的座椅上,整个人苍白的不像样子。一个医务人员样子的人从他身旁站起来,猫着腰退到车门外,一只手却高高举着,姿势奇异。法鲨走近了才看清,原来他手里举着个输液袋,透明输液管的另一头,连着Qiao垂落在座椅边的手背,管子尽头有一截因为液压不够而回流的血液,样子十分凄惨。

他找了个会说英文的人一问才知道,急性胃炎。随行的医务人员给Qiao挂了消炎的点滴,病情才暂时稳定下来,却因为SUV车顶太矮没有挂输液袋的地方,要一直举着,时间久了也不是办法。法鲨低头一看,血液已经回流到快到输液管三分之一的地方了,医生把流速调到最大也无济于事,反而让Qiao的手背肿起一片。座椅上的人双目紧闭,嘴唇克制的抿着,正在无声地忍受疼痛。

法鲨一把拉住老乔的助理,问Qiao怎么了,为什么不去医院。助理却反过来宽慰他,老乔的胃病是老毛病了,身边各种药都是常年备齐的,这样不会耽误第二天的拍摄;可能是最近太累了才会犯病,不用太过担心。


胃病。原来他是有胃病的。

法鲨把手往额头上一拍,恨不得敲破自己脑袋。Qiao那么瘦,他怎么没早点想到?一整个下午,他还拉着Qiao吃了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顶着大太阳东跑西跑的……这么一折腾下来,不犯病才叫奇怪了吧。法鲨看了看车子边一边举着输液袋一边揉胳膊的医生,钻进车厢里去,把老乔一把打横捞了起来。手里轻飘飘的重量让他心抽了一下。明明是和自己一样的身高,怎么体重就这么可怜的一点点?

老乔昏昏沉沉,只觉得忽然从硌人座椅上落入一个暖烘烘的怀抱,熟悉气息传来,他虚弱地睁眼,只见头顶上方悬着一个胡子黄茸茸的下巴颌儿,正在对一旁的白大褂咿哩哇啦说着什么。


头痛。胃也好痛。很累。他什么也不想管,把脸埋进抱着自己的那个人温暖的胸膛里去。对方好像感觉到他的依赖,圈在脊背上的胳膊收紧了些,令他感到一种久违的安心。这傻老外,关键时候还是挺体贴的。


法鲨扬了扬头示意医生跟着他,然后在全拍摄组诧异的目光注射中,抱着老乔朝他自己的拖车走去。把人平放在沙发上,小心翼翼地抖开空调毯给他盖上,法鲨抓过一个衣帽架放在沙发旁边,然后从医生手里接过输液袋挂到最高的钩子上去。液压正常后,管子里的血终于慢慢流回去了,他和医生都是松了一口气。

医生和法鲨叮嘱了几句后,就离开了,顺手把拖车门带上。夜还很深,车外头人员散去,慢慢归于平静,只有拖车里一盏昏暗的台灯点着。躺在沙发上的病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悠悠转醒,用气声轻轻唤了句,Michael。法鲨在沙发跟前蹲下来,关切地注视着老乔。对方也大大方方地回望他,眼神不再有羞涩的游移,用口型对法鲨说,thank you。

做演员这行的,两个人之间难得有超过一次的合作,在剧组的时光确实短暂美好,过后,彼此往往都会变成通讯录中只有圣诞节才会打开的对话框。况且他们连一起拍戏都不算。Ciao,Qiao。法鲨在心底默念。他甚至不知道,过了明天,这个名姓发音与意大利语中的“你好”和“再会”十分相近的男人,又会去哪里。

不过,此时此刻,在这盏灯下,他们都有相似的感受,好像彼此早已认识了许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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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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